與南音的邂逅 -- 戴鷹

我初來澳門時,就感覺到澳門是一個樸實好客的城市。凡外出購物,對方一般都主動熱情地以半咸不淡的“煲冬瓜”(普通話)與我打招呼,一開始我不明所以,明明都是老廣,爲何要用普通話交流。後來時間長了,才發現我的外貌可能有點兒像北方人(其實我本人並不這樣認爲),所以熱情的澳門街坊才這樣待我。
其實我是廣東人,祖籍廣東寳安,不過從小在廣州長大。所以,廣州話是我的母語。當然,廣州也是華南首屈一指的大城市,人們南來北往,南腔北調混雜,在這種雙語環境下長大,並不覺得廣州話與音樂有什麽特殊的聯係。
聼音樂我是非常喜歡的,什麽歌、什麽曲、中國的、外國的,凡是旋律優美的,一概喜歡。不過有一點,光聼旋律,不辨歌詞。我曾經非常迷戀比才的歌劇“卡門”,開始不知道歌詞内容(也不在乎),覺得此曲只應天上有。後來有機會知道歌詞内容后,不禁覺得大失所望,雖然仍喜歡她的旋律,但對歌詞則一點兒不欣賞。從此,更加不理會歌詞的内容了(特別的歌曲除外,如國歌)。
對南音的欣賞也是這樣。
南音,我喜歡的是粵方言演唱的南音(與泉州南音有別)。据書友雨潤兄介紹,南音是在粵方言木魚歌、龍舟歌的基礎上,吸收潮曲和江浙南曲的長處,變化融合而成的民間説唱曲種,形成時間大約在清代乾隆晚期。其實我對南音的歷史淵源不甚了了,也無太大興趣。反正喜歡就是喜歡,不喜歡就算是血統如何高貴也不會喜歡。不過挺佩服那些研究專家的學問。
同為粵方言的戲曲品種,我獨喜歡南音。記得母親說過,小時候(那種肆無忌憚想哭就哭的年齡),父親曾慕名帶我去看粵劇(還是一個很有名氣的女伶主演的)。等到女主角出場亮嗓子的時候,全場喝彩,唯獨我卻不合時宜的大哭,搞得父親尷尬地急忙帶我離場。從此,不再主動看粵劇。當然,京劇也不主動看。爲什麽不主動去看,被動就要看呢?因爲有集體組織去看樣板戲,不去不行。
欣賞粵式音樂,在我年輕的那個時代,普遍被認爲是老土。當時時髦的是革命歌曲,私下裏也是民歌和歐洲(尤其是蘇聯)的古典音樂。粵劇只有移植的樣板戲,不喜歡她的旋律。後來改革開放,粵式時代曲開始盛行,與其他的時代曲(日式的、臺式的、美式的)各領風騷,由是粵式旋律開始進入我的欣賞範圍。
大學畢業實習的時候,因爲為電視片配音樂的關係,聼了一些廣東音樂,什麽小桃紅、雙星恨、平湖秋月、禪院鐘聲之類。好聽,從而上癮。
初聼南音,是香港名伶新馬仔送給家父的錄音帶曲子,名字叫《萬惡淫爲首之乞食》。奇怪的是,在港澳地區喜慶的日子裏,經常公開演唱這首曲子,頗受歡迎。這首曲子名字雖然不好聼,但我覺得確實旋律優美,如泣如訴,千迴百轉。我曾經在家播放錄音帶欣賞,搞得老妻和孩子抗議,不許大聲播放,只能在無人之時,獨自欣賞。後來,在電視節目的預告中,發現有一段粵曲唱腔,更加蕩氣回腸,回味悠長。後來才發現是南音《客途秋恨》的首句。首句就如此吸引,於是請粵曲界的朋友幫忙,尋來白駒榮演唱的版本,同樣也是精彩異常。從此對南音刮目相看。在我心中的音樂欣賞記憶晶片裏,南音也被排上靠前的位置。
現在囘過頭探究我喜歡南音原因,可能是廣東話是我母語的因素。聼專家云,粵語九音。即是粵語的發聲有九個音調,比普通話還多幾個,因此適於吟唱。看來,一個喜歡音樂的老廣喜歡南音是天生注定的。
最近,澳門出版協會出版了一本南音CD集,名稱叫做“歌來哽咽聼來痴”。我覺得這名字真能表達欣賞南音的氛圍和情態。南音的特點是唱腔高低自然流轉,發音滋味淳厚。我覺得風味有點像葡國的“法度”。不知有無人能將兩者結合,創造出澳門獨有的唱腔,那確是澳門特產了。
南音在澳門有一批發燒友,定期不定期地聚會、研究和欣賞。看來,南音在澳門能夠傳承下去。不過我想,象南音這樣由地方特色的優美旋律,應該介紹給更多人(首先是老廣們)認識。聼南音不是老土,而是一種雅致,一種與我們老廣們血管裏天生的牽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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